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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冉抹完脸回身的时候,正好看见温湄的背影,可以很容易判断出她是从男厕所出去的,难道刚才跟在他背后进来的是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听对面的女厕所里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声——“救命啊!抓色狼啊!”
只见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狼狈窜出,脸上又青又红又紫。接下来是三个手中分别执着扫把、拖把、畚箕的女生满脸怒容追上来,二话不说照着那人头上身上就打。
“叫你干坏事!叫你不学好!你以为我们女生是好欺负的吗?姑奶奶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个不长眼的家伙!”
男生一边哀哀叫,一边用破碎的嗓音抗辩:“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从那边走出来的,我、我冤枉啊!”他在“百忙”之中胡乱用手指着温湄离开的方向,但哪里还有人在?想当然而这番说词被判为狡辩,招来更多无情的灾祸。
现在的女生真凶。尚冉同情地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校友。
这年头还会穿着校服在学校里晃的男生,再不老实也有限了,而且这件事情似乎还跟他有那么一点关系,还是去解围救人吧,再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了。而肇事的那女生也恐怕逃脱不了被受害者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命运……
“咳,三位同学,你们可能有些误会——”
他一张冷脸走上去,让人不想听都没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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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冉走回教室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之前他用足够冰冷的眼神,在五分钟内“说服”三个显然有暴力倾向的女生,然后花了整整十五分钟拒绝被拯救男生的盛情晚餐邀宴。
很好。她竟然在睡觉。
教室入口处垃圾桶里堆得满满的荔枝壳,昭示着她是多么迅速果决地完成了吃完了至少有两公斤荔枝的不可能任务。
然后,嘴角挂一个很傻、很满足的微笑,趴在课桌上,沉沉入睡。
尚冉不能理解一个女孩子——并且是一个虽不瘦但是很矮的女孩子,怎么有办法把这么多东西装进肚子里还能感觉良好。
吃了睡,睡了吃,难怪她可以把自己养得这么富态。
他记得高中时总会无意间听到女同学聚在一起谈论减肥心得,难道到了大学反而没有人在意身材的问题了吗?
尚冉立刻否定了这种想法。校园里看到的女孩子也还是清瘦的居多——至少是追求清瘦的居多,爆炸头前几天还在抱怨说女朋友一心减肥,所有吃食都要在精确计算卡路里之后才决定是否入口,搞得整个人没几两肉,心疼死他。而且根据此女大快朵颐的熟练样子与频繁程度,估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打小就这样吃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尚冉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定定注视她的时间好像已经很久。
真是,这么平常的一个女生,有什么好看?而且她不但不记得他,还两次把他当成是女人,今天更是干了天大的蠢事害他在后头收拾烂摊子,她倒好,不但浑然不觉,还优哉游哉地睡起觉来了!过分过分太过分!
他忿忿地走开,心里在气什么连自己也说不清,更说不清为什么没有一丁点找她算账的想法。
总之就是不爽!不爽原本精彩的课本怎么一下子就变得天书也似,不爽怎么还没到晚上选修课的时间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离开,不爽他在不爽的时候还有人在咫尺之外安然睡觉!
他挫败地叹了口气,被烦乱的思绪搞得措手不及。
当发现她在吃东西之后,学习效率就低得惊人。来来来,吸气、呼气,镇定,看看窗外的景色或许有助于平静心情。
远处是大大红红的夕阳,有几只鸟在树上乱飞,护校河上飘着几根草——好吧,他承认他想不出比较优美的词句来描述眼前的景致,但是那又怎么样?光用看的就行了,要是每个人都酸不拉叽地在那里吟诗作赋才可笑吧。
最后一缕余辉斜斜落入窗内,恰好洒上趴睡的头颅,结成一束的长发在金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尚冉,发呆。
其实他的发质不见得比人家差,其实阳光也照到了他的几根头发上,其实发环的粉红色一向是他嗤之以鼻的颜色……不管其实怎样,当尚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已经搭上了温湄的发辫,执起一束,纳入手中把玩观看,细细品味着在光照中,自己偏白皙的肤色与金黄发丝组成的和谐旋律——是的,和谐。光影交错,温柔的心意暖暖漾开,心芽茁壮无声无息,无人觉察。
教室里静悄悄的,偶尔背着书包来找自修教室的学生,一探头见到这般的情景,都无意惊扰,悄悄退出,嘴上噙着一丝成人之美的笑意。
然后太阳毫无预兆地掉进了山谷,光芒倏逝,魔咒的消除却似乎需要一些缓冲。于是温湄醒来时,一动脑袋,便赫然发现有一股外力停留在左近,霸着她的宝贝头发不放。
警戒转头,一张似曾相识的坏人脸孔大大咧咧呈现。
“你——做什么?”这回她想起来了,他就是上次纳新时坚持要和她同进退的陌生男生——要说陌生也不尽然,至少以前被他吐过一身。
尚冉缓缓地将她的头发放开,就连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是丝毫未变,镇定解释道:“你的头该洗了,很脏。”说完还拍拍手,像是要去掉沾上的头屑。
天底下也只有温湄会在这时候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也只有尚冉能够厚着脸皮全盘接受:“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
“谢谢你。”温湄感激涕零,原来她的头发这么快就会脏,看来该换洗发水了。
尚冉耸耸肩,到位置上收拾了东西,没透露任何信息地看她一眼,径自走出去。
温湄目送他的背影,越看越眼熟,终于在十分钟后低低惊叫一声。
老天,她刚刚走进男厕所了!
第一部分第四章 天杀的暗恋(1)
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筹备;话剧社的大戏终于宣布开始排练。主创人员以外的小角色,如尚冉、温湄之流,也被征召进了那间好不容易从社团指导中心牙缝中抠出来的简陋排演室。
《无事生非》是莎士比亚的喜剧代表作之一,贵族人家的轻松爱恋,再加一点坏人搅局作为矛盾冲突——事实上和时下一些言情小说的发生发展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可见人类的爱情模式几百年来也就这么些,拓展的空间已极为有限,只不过当局者迷的甜蜜感觉太有诱惑力,大多数人还是心甘情愿地往老套里头跳罢了。
内容虽然老套,但至少轻松搞笑,看的时候倒也能让人兴味盎然,特别当观众是满脑子青春、热血、恋爱的大学生时,更能引起共鸣。
除了男主角扮演者出身戏剧世家,颇有点功底以外,大多数雀屏中选的演员都是生手,要达到首演就技惊四座轰动一时的效果,不好好磨练绝对不行。
于是就看见每个演员都拿着台词本苦练苦背,轮到排自己的戏时手忙脚乱上去,不是忘词就是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被秦老头痛骂了一顿又一顿,一个个凄惨地走到角落向隅而泣。
尚冉来了才知道被骗。还说他的小角色戏分很少,谁知道角色是小,台词却不少,每一幕戏里都有他出现,而且说的话都超没格调,不是污言秽语,就是哭天抢地。虽然确实有很多人说他这张脸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样子,但最难听的评价也就是邪恶罢了,而叫他扮演的这个什么波拉契奥,帮主人出恶毒主意,利用自己的女朋友陷害女主角,而且还笨到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来,这样一个人哪里是邪恶,简直就是恶心,而那个死老头竟敢说这个角色非他莫属,FT,他看起来有这么猥琐吗?
尚冉叹口气,又无奈地拿起剧本。
抱怨归抱怨,答应过的事情不能食言这点他还是比较看重的。
“你不知道这个时髦是个多么坏的贼吗?他会把那些从十四岁到三十五岁的血气未定的年轻人搅昏头。”只要台词没把他搅昏头就谢天谢地了。
“有时候把他们装扮得活像那些烟熏的古画上的埃及法老的兵士,有时候又像漆在教堂窗上的异教邪神的祭司。”英国人的品位真是奇特啊。
“有时候又像织在污旧虫蛀的花毡上的S光了胡须的赫剌克勒斯——”念到这里,尚冉地双眼蓦然睁大,“裤、裤裆里的那话儿瞧上去就像他的棍子一样又粗又重?”最后一个字被他念得高到离谱,尖利的嗓音斜斜滑过整间排演室,引来万众瞩目。
尚冉一点都没兴趣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精彩。
妈的,这什么烂台词?
该死的莎士比亚,该死的戏剧社,该死的秦老头,为什么他要来受这份罪?
“你——怎么了?”
尚冉愕然抬头,对上一张可以算是熟悉的猫脸。
他清了清嗓子,下一是将剧本藏到身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哦。要不要喝杯茶润润嗓子?”温湄说着把手里的保温瓶晃了晃,也没等他表态,就取过一次性杯熟练地斟了茶,“喝吧。”
几天下来,她已经充分了解到自己在剧组里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温湄,麻烦去隔壁办公室把热水壶拿来。”
“好的。”跑进,跑出。
“温湄,我把戏服放在壁橱上了,你能不能帮我拿下来?”
“没问题。”爬上,爬下。
“来来来,这位同学,你帮我来对对台词吧,我怕还没念熟呢。”
“马上来!”说来,说去。
“温同学,请你……”
结论:跑腿,打杂。
温湄倒也不介意,她本来就不以为自己能在戏里捞到什么角色,演人家侍女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