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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同事们和几十个手拿画夹在旅馆前的人行道上等待巴恩斯大夫的人群中为自己开出一条通道,进去接上大夫带他去巴黎的所有博物馆参观,去古董商店谈判,到上等餐馆就餐。接着,保尔•;纪尧姆耐心地回答大夫提出的有关作品和现代艺术家的无数问题。天黑了,助消化酒下肚了,巴恩斯坐到扶手椅中,双手大拇指插在马甲里,提议说:
“咱们是不是去呢?”
“有点儿晚了吧……”
“您累了吗?”
“没有。”
“那就上路!”
巴恩斯站起来,像睡了一夜好觉早上刚起床时那样精神抖擞。他一头钻进他的西班牙—瑞士牌高级轿车,毫无疲倦地接着提他的问题:为什么搞非洲艺术?为什么搞立体主义?为什么只见马蒂斯,为什么只见毕加索,为什么不见利普西茨?
于是,巴恩斯在其良师益友的陪同下去见雕塑家——利普西茨。这位艺术家既无自己的画商,自己也卖不出去任何作品,生活极端贫困。巴恩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只关心雕塑作品。一边不停地提问题,一边作记录。问题全部提完之后,他决定买八件雕塑品,还提出邀请利普西茨共进午餐。雕塑家心里乐得手脚不知所措,嘴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看到保尔•;纪尧姆雅致的穿着打扮和带银行支票的美国人的金边眼镜、高级雪茄和皮手套,利普西茨十分难为情,千方百计地用手掩盖自己衣服上的窟窿。同时,他高兴得如同上了天堂。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还远未到天堂,他还仍然在地狱,真正的天堂还在后边呢。
“我在建一座博物馆。我需要您的帮助。”巴恩斯大夫解释说。
这只不过是饭后甜点,一块糕点而已。
“我的博物馆的外墙上需要配制五座浮雕,您可以接这活儿吗?”
瞧,这是在糕点上外加了樱桃,更加美丽了。
这是上百件作品的工程啊,需要几十名艺术家干才行。
他们的车快到达保尔•;纪尧姆的拉博埃蒂画廊的时候,巴恩斯大夫停止提问题了,好像提完了。纪尧姆开灯后,他一连串的问题又接踵而来了:为什么有野兽派?弗拉芒克为什么?基斯林为什么?马尔古希为什么?……
保尔•;纪尧姆嘀咕说:“我也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已经竹筒倒豆子,全部都抖光了。
“你不知道?那么让他们本人来。我要直接向他们本人提问。”
午夜12点,保尔•;纪尧姆给弗拉芒克、基斯林和马尔古希打电话。巴恩斯大夫在他的版画中找寻。他发现一幅颜色鲜艳,画中的物体被扭曲、被拉长的画。他停下来,取出那幅画,立在对面,站远点,更加仔细地端详着。画中的人物是一个青年男子:一只巨大的耳朵,头戴帽子,白色工作服上反射出黄色、绿色和蓝色的光彩。
“这是什么?”他问。
“苏丁的作品《小面点师》。”保尔•;纪尧姆回答说。
“你认识他的画商吗?”
“利奥波德•;斯波罗斯基。”
巴恩斯一把抓起他的大衣,一边朝门外冲,一边果断地说:“咱们马上就去。”
“去哪里?”
“去画商那里!去利奥波德•;斯波罗斯基那里!”
“现在?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去?”
“因为我想全部买下来。这位苏丁是一位天才。”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二)第140节 苏丁的十字架(1)
我认为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艺术家之一,除戈雅之外,我从未见过其他任何人可以与苏丁媲美。
萨纳•;奥尔洛伏
“他(巴恩斯)买了我的几十件作品,付了3000美元。”苏丁说。
“我也搞绘画呢,我给你看看我的画吧。”基基讲。
“再说吧,”这位立陶宛人回答说,“我的作品的标价相当于一辆布加蒂Bugatti(1881—1947),祖籍意大利,汽车制造商。轿车。如今,我的一幅画售价一万美元!”
基基圆睁双眼,目不转睛地瞪着苏丁。他已经远远不是大战臭虫年代的他了。当年,他的画室内到处都是臭虫:整个房间无任何一处稍微暖和点的地方。于是,那些臭虫都躲进了他的枕头取暖;他经常囊空如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外出时,只在裸体外套件大衣;为了打扮自己,只好拿腰带当领带,双臂伸进短裤的裤腿里当衬衣。
苏丁比其他任何人受的苦都多。他对当今的生活仍然不满意,他很怀旧,想念家乡:现在吃不到孩童时代常吃的食物,经常梦想吃家乡有滋有味的饭菜、鲱鱼、沙司酱……
但他变了,变得不是从前的他了,认不出来了。从前他作为移民,整天或者闭门不出,或者躲在罗童德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学习法语。而如今,他穿着花衬衣,打着他过去做梦都想得到的鲜艳领带。他最早与巴恩斯打交道的时候,有一天,美国收藏家要求他陪同去旺多姆广场的一家卖真丝领带的高档商场。收藏家一口气买了三打领带,这位衣衫褴褛的艺术家羡慕地盯着他,他都没有想到送给他一条。这件事让苏丁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凌辱。
从那以后,苏丁一心想着要报复。现在,他不仅有能力去旺多姆广场购买他需要的任何东西,而且也可以在他面前挥动那擦过香脂的漂亮双手。手指甲上不再被绘画涂料玷污:过去他经常因为生气,扔掉手中的画笔,使用手掌和手指充当画板和画笔从事创作。他一头乌黑的头发闪闪发光,因为他请一位穷人家的小姑娘定期地为他用香精软膏洗染。他甚至还有一辆汽车和一个司机——达内罗勒供他使用。他对基基说,这一切都不属于他本人,而属于靠着巴恩斯和发了财的利奥波德•;斯波罗斯基。美国人巴恩斯到约瑟夫…巴拉街看苏丁的作品。波兰人利奥波德•;斯波罗斯基每从他的床下取出一幅画,美国人都用惊讶的口吻喊道:“太棒了!美极了!”
从那以后,利奥波德•;斯波罗斯基就在塞纳河街开了一家画廊,展出郁特里罗、德朗、弗拉芒克、基斯林、杜飞和弗里兹的作品。他在安德街还有一座房子,他的画家们和女合作伙伴们,例如波莱特•;茹尔丹(她有时为苏丁和基斯林做绘画模特儿)都常去那里与他聚会。
苏丁想去地中海边时,就叫达内罗勒来。他躺在汽车后座上睡上一夜,次日就在海边了。他不喜欢巴黎,终日躲避着不想见到过去的熟人,不愿意去他过去常去的地方,害怕触景生情,回忆起从前悲惨的生活;他批评莫迪利阿尼,其实此人是惟一在大战期间支持他的人;他生埃利•;富尔的气,然而正是此人写了第一本有关他的书;莫里斯•;萨克斯发表了赞颂他的作品的文章,而他见到此人连招呼也不打一下;当酒馆里的顾客认出他,站起来,走到身边同他说话时,他却很不客气,无精打采地说:“我不认识你。”
当对方坚持说认识他时,他便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说着离开餐桌,扬长而去。
苏丁的傲慢使他吃了不少亏,甚至差点让他错过会见卡斯坦夫妇的机会。对他来说,卡斯坦夫妇是和巴恩斯同等重要的资助人。
卡斯坦夫妇住在巴黎西南大约150公里的萨尔特市附近的一座城堡。他们十分热爱绘画艺术。马塞兰•;卡斯坦在一家杂志社任编辑部秘书,同时负责该杂志的艺术专栏。他经常去蒙巴那斯会见艺术家。
巴恩斯回到巴黎前不久的一天晚上,马塞兰在他妻子玛德琳娜的陪同下去了罗童德。苏丁恰好从那里经过。一位画家建议卡斯坦夫妇购买苏丁的一幅画,他说:这位俄罗斯人身无分文,连吃饭都十分困难。于是,卡斯坦夫妇叫住苏丁。马塞兰要求看看他的画。苏丁同他们定下在第一战役街一家酒馆的后厅见面,但他手里拿着两幅画姗姗来迟。卡斯坦夫妇在昏暗中匆匆瞅了一眼,提议次日再来,并给他100法郎作为订金。苏丁接过钱来撕得粉碎,扔了,说:“我不是乞丐!你们连看也没有看我的作品,就给钱!我不乞讨!”
他发火了。卡斯坦夫妇只好离去。
几个星期之后,苏丁在玛德琳娜附近的一家画廊中展出他的《番茄鸡》,卡斯坦夫妇想买这幅画,他们找到苏丁的画商斯波罗斯基。但是他没有权利出卖这幅画,因为它属于弗朗西斯•;卡尔科。斯波罗斯基没有说明从前苏丁的画一文不值,他早就将这幅画送给而不是卖给了作家卡尔科。
卡斯坦夫妇坚持要买。斯波罗斯基只好去见卡尔科。后者十分客气地把画还给他,没有接受这位波兰画商付给他的钱。于是,卡斯坦买下了画。从此之后,他们经常来画家的画室,一逗留就长达十个小时,还一幅又一幅地买他的作品。
后来,苏丁经常去卡斯坦夫妇的城堡做客,一住就是数个星期。慷慨资助苏丁的这对夫妇对画家倍加宠爱,特别是女主人玛德琳娜,还为画家当绘画模特儿。她迷恋此人的韧劲:他身上带有的那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和能量;他为自救而顽强拼搏的硬骨头精神;他到处寻找17世纪的油画作品,只要画面有颜料颗粒他就心满意足,因为创作时画笔在画布上移动时并不是平行滑动;他跪在地上恳求一个为他当模特儿的洗衣女工恢复原有的表情;他花费数小时甚至数天的时间修改作品中的一点儿微小的缺陷;创作的时候,他要求周围绝对安静,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不得同他讲话;天蒙蒙亮,他就起床要求尽快备好汽车,立即拉他去市场买鱼,而且只买鱼,因为他要画鱼;一天早上,他恳求卡斯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