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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婚礼在达鲁街俄罗斯教堂的一片浓浓的香火和优雅的东正教圣歌声中举行。
几个星期后,毕加索搬进了他妻子家人住的吕苔里雅公馆(图55)。
1918年11月,战争即将结束。9日下午,毕加索在里沃利街的拱廊下散步时,遇见一位寡妇,战争夺去了她丈夫的生命。一股大风把寡妇的黑纱刮到了毕加索的脸上。晚上,回到公馆后,毕加索站在一面镜子前,长时间地端详着自己的面容。下午的事使他大惊失色,他从脸上看到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他操起一枝铅笔,把从镜子中看到的那张脸画了下来。此时,电话铃声响起。他放下画笔,拿起电话。放下电话之后,他长久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接着,又转身走到自画像前。
他刚刚获悉的是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去世的噩耗。
II 从蒙巴那斯出发去参战(二)第106节 游戏结束了
我们不去树林了,月桂都被砍了。情夫们去战场送死,情妇们在家偷情。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
1918年11月3日,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在弗拉芒克和他妻子的陪同下,从他的家中出来,下了楼。他邀请他们夫妇俩与他共进午餐。两个男人在圣日耳曼大街上讨论着诗人最新完成的剧本《时代的特色》。两个星期后,艺术与自由剧团将上演这部戏。弗拉芒克负责布景。他们分手之后,阿波利奈尔朝他经常投稿合作的《Excelsior》报社走去。
晚上,阿波利奈尔发起了高烧。他躺在卧室里无法出门。卧室的墙上悬挂着玛丽•;洛朗森为他画的一幅画。在那幅画中,他和马克斯•;雅各布、毕加索在一起。阿波利奈尔感觉很不好,而且与以往的感觉不同。但他还是不想去医院,因为从头部受伤以来,他在医院住的时间太长了,他害怕住医院。
体温还在继续升高,大汗淋漓。雅克琳娜既担心又着急,但她不叫医生,他们在等待。
第二天,马克斯•;雅各布来了,毕加索也来了。走了,又回来了。他们去安茹街见了让•;科克托,请他去通报卡马斯大夫。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呢?也许是肺充血,也许是别的什么病。谁也不知道。
是西班牙流行性感冒。人们认为这种病是西班牙海员从亚洲带回来的。实际上,它是远征军从美国带来的,并在欧洲迅速地传染开来。它比战争更快地将人们击倒,两年之内死亡人数高达2500万。为了疏散传染病人,法国的将军们在舍曼•;代•;达姆前线同德国人签署了停战协议。在巴黎,一批又一批的棺材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直至墓地,其中一具棺材里面躺着法国诗人、剧作家埃德蒙•;罗斯唐。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在战场上天天与死神做伴时,从未害怕过死亡。而今看见死亡逼近时,他害怕极了。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一再恳求卡马斯大夫救救他。他始终搞不明白,他从炮弹堆中能捡回一条命,却逃不出一个小小微生物的魔爪!
阿波利奈尔的朋友们一次又一次地来探望他。雅克琳娜•;阿波利奈尔、马克斯•;雅各布和塞尔日•;费拉特一直守候在他床边,寸步不离。室外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室内布满鲜花。1918年1月9日下午5点钟,死神慢慢地逼近巴黎圣日耳曼大街202号。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身穿军官制服,军帽放在身边,安详地躺在床上。战争就要结束了。死亡人数达800多万,伤员达2000万。身上覆盖着三色旗的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被送往了巴黎的拉雪兹公墓。
国土保卫军第237团的一个排来向他志哀。科斯托维斯基夫人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面,毕加索紧跟着灵枢,他身后依次是马克斯•;雅各布、安德烈•;萨尔蒙、布莱斯•;桑德拉斯、皮埃尔•;马克•;奥尔朗、保尔•;福尔、让•;科克托、费尔南•;莱歇、梅景琪、雅克•;杜塞、保尔•;莱奥托、阿尔弗雷德•;瓦莱特、拉希尔德、莱昂…保尔•;法尔格、保尔•;纪尧姆……以及其他许多人。停战协议在两天前签署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在大街上喊着“阿波利奈尔永存!”的口号欢庆胜利。
举行葬礼的当天晚上,巴勃罗•;毕加索离开吕苔里雅公馆,返回他原来居住的房子,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第二天,他给格特鲁德•;斯坦发了一封信,告知她说他将搬到拉博埃蒂街居住。他再次跨越塞纳河,从塞纳河的左岸再次回到了塞纳河的右岸。
III 蒙巴那斯,开放的城市(一)第107节 基基:蒙巴那斯女皇(1)
基基?人们视她为蒙巴那斯女皇。这是她应得的称号。
安德烈•;萨尔蒙
冰冷的阳光高悬在停战后的巴黎上空。参军上前线的人们复员了,游客来了。最先到达的游客是随同远征军来欧洲参战的美国人。战争时期,他们发现了法国。停战后,他们脱掉军装,换上便装,作为游客来到法国。
蒙巴那斯的新老小酒吧生意兴隆。巴那斯酒吧就是一例,它甚至可以同罗童德相媲美。
利比翁老爹闷闷不乐地观察着这一切。令他烦恼的并不是酒吧之间的竞争,而是战后当局的所作所为。他们屡次对他罚款,数次勒令他关门:最初是因为开小差(或者自称为开小差)的士兵在他的酒吧里喝酒;接着是因为布尔什维克和他们的同情者常来他的吧台停留,例如基科因,他被检举同俄罗斯革命派有联系;现在是因为吸烟的顾客过多,因为利比翁购买好像是走私来的黄香烟送给他最穷的客人吸了几口。有人反对他的这种做法。利比翁就威胁说要出售香烟,而且他果然出售了。于是,一切都完了。
利比翁老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曾经见过她同苏丁在一起。他认出了她,因为她头上戴一顶男士的大礼帽,肩上披着一条打着补丁的破旧披肩,脚上穿着一双过大的鞋。这是一个年轻姑娘:最多不过18岁,皮肤白净、黑色短发、长相秀美、聪明活泼,从她的一举一动和言谈话语中都看得出她为人直爽,甚至肆无忌惮。然而,这一次,当基斯林转过身去大声地问利比翁老爹“这个新来的婊子是谁?”时,她却出奇地一声没吭。
她只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火柴,划着,吹灭火焰,用黑灰细心地涂抹着她的左眉。
“喂,这个婊子到底是谁啊?”年轻姑娘仍然一言不发,等着基斯林将在头脑中仔细酝酿出的新的辱骂劈头盖脸地向她泼来。果然不出她所料,波兰人使用“热尿”、“娼妓”、“老梅毒”及其他笑料词语咒骂她,惹得整个酒吧都大笑不已。那个时代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在如此臭骂一通之后,画家基斯林又雇用这位姑娘为他做绘画模特儿长达三个月之久。
这位名叫阿丽丝•;潘,别名“基基”、“蒙巴那斯基基”的姑娘,就这样成为蒙巴那斯区的女皇、画家们的福星和传奇式的面孔,并且在全世界都有了名气。她先后给下列著名画家做过绘画模特儿:基斯林、藤田、曼•;雷、裴科罗格、苏丁、德朗和其他许多画家。她受到瓦万街所有画家的保护,成为战后蒙巴那斯区的形象大使。她用自己放荡不羁的热情,使得战争的硝烟从欧洲蔓延到美国。
一直到那个时期,基基的运气都十分不佳。她的生活时而攀升至幸福的顶峰,时而跌入贫困的深渊。她出生在法国勃艮第大区的金边省。她做木材和煤炭生意的父亲早已离家出走,没有了踪影。她被迫在小小年纪就早早地流落街头。
基基的首要悲剧是她是私生子,这个事实也影响到了她的母亲。那个时代,乡下人的思想习俗迫使她离开家乡,奔赴巴黎。她在巴黎博德洛克妇产医院找了份护士的工作,但是妇产医院的工作对带着私生子而且再次怀孕的单身妇女过于艰难。
因此,小阿丽丝被送到外祖母家,与一大群同她一样为私生子的表兄弟表姐妹们生活在一起。外祖父是养路工人,一天挣1.5个法郎;祖母在当地的有钱人家做工。母亲也尽自己所能给她寄点儿钱。学校的老师不喜欢身无分文的孩子。于是基基每天整个上午都缩在教室后面,下午靠着墙根被罚站。晚上,家中的大锅里连豆角都没有时,她和表姐就去找科耐特修道院的嬷嬷乞讨。
应母亲的要求,12岁的基基离开外祖母家,到了巴黎。她的母亲每年见她一个月,所以小姑娘同外祖母的关系更加密切。外祖母不仅把她养大成人,而且十分疼爱她。在火车上,她守着外祖母给她带的旅途食品——蒜肠和红酒,不停地哭,但整个车厢的人都看着她乐……
在巴黎,小姑娘第一次看见四轮马车和干净而笔直的林阴大道。
“妈妈,你说,那里那么明亮,是有人在上面放了点燃的雪茄吗?”
她的母亲心情并不好,但这话把她逗笑了。她离开博德洛克妇产医院,去了一家印刷厂当排字工人。她希望女儿能够继承她的事业,送女儿上了市镇学校。基基对学习十分反感:“我13岁就永远地离开了学校。我只学会认字和数数……仅此而已!”[摘自1929年发表的基基的《回忆录》]。
小姑娘进了一家印刷厂当装订工学徒,每星期挣50生丁。后来,她以自己的方式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进了一家军鞋厂。在这些军鞋被送往前线之前,小基基为它们消毒、上油,使它们变软,再用锤子修饰。她从鞋厂的学徒转为焊接工,后来又先后进了制造飞艇、飞机和制造手榴弹的工厂。但无论到了哪里,都是生活在贫困与黑暗之中:吃的是如同石头子儿一样硬的扁豆